在战术课上,一直有一项让小狼崽们非常在意的保留项目,那就是今年最出色的孩子们会在讲坛上进行带着炫耀性质的表演。可以是一场决斗,一轮剑舞,一个完美的小魔法,虽然这些小技巧对狼家的战士们来说如若雕虫小技,可对于牙都没长全的孩子们来说这已经是很出色了。
重点是,在以强者为尊的狼家,每年到这个讲台上表演的狼崽,总都是人气爆棚的孩子王,譬如说当年法兰在战术课上施展寒冰魔法时,半个狼家的小母狼们都为之倾倒。
当然,并非是每只狼崽都能想像法兰这般耀眼,无论何时都走在所有人的前方,无论何时独孤地站在巅峰,未有任何能阻挡他,妨碍他之物。
法兰从小到大都未经历过坎坷,这并非是因为他出生在王家,含着金钥匙诞生,收到所有人的溺爱。
而是因为再艰险困难之路,于他而言,都不过如阳关大道平坦宽阔。
他不需要低着头,艰难而缓慢地前行,也正因为如此,他才能将头颅仰向更高远的天空。
如果法兰是太阳,那么今年上到讲台上的小狼就朴素如青草,也柔软如青草。
这对于狼家人来说,是少有的品质。被叫做心的女孩微低着头,捏着裙角,一步一步踏上高高的讲台。
如果仔细看,女孩的五官并不出众,还满是雀斑,除了那对玫红色的漂亮眼睛就再无亮点,仿佛到处都蒙上了一层浅浅的淡灰,而她身上的衣服也尽是粗麻布所织,色彩黯淡也粗糙,想必穿起来也绝不舒适。那是底层贫穷的狼家人最平常的着装。
在寒风中变得粗糙,在冰雪中变得棱角分明,那是寻常的狼家人。但女孩儿的身上却有着一种独特的温柔与知性,与那些动不动就是一句干你娘的寻常狼家人绝不一样,如果说狼家人给人的印象就是寒冷,那么女孩儿却让人感觉到很温暖——仿佛在妈妈的怀抱里的那种触感。
那样的感觉,谁都不会讨厌。
所以当心儿在讲台上站定,礼貌地对着小狼崽们与城墙上的观众们鞠躬的时候,全场的小母狼们的心又化了。
“心姐姐嫁给我!!”
“心妈妈我爱你!!”
“小心我永远喜欢你!”
“谁敢反对心儿,我就打爆她的狗头!”
满场欢呼,城墙上,黑熊也点了点头。
“很讨人喜欢的小姑娘。”
“为什么反对那个女生就要打爆狗头?狗做错了什么?不开心。”摩耶则是一脸不悦。
“不过,法兰,她就是的宝?”黑熊带着怀疑的语气问。
而狼少年没有转头,只是微微颔首。
“不像吧,她的魔力……很普通,也很寻常。”
“是的,非常普通,可是黑仔,你忽略了一件事。我问你,一这个数字,很小对吧?”
“嗯。”
“可是如果一乘以一百呢?”
“那就是一百。”
“那如果乘以一千,乘以一万呢?甚至……更多呢?”
“我知道,乘以一千等于一千,乘以一万等于一万,我厉害吧……啊,痛(>﹏<)!”摩耶刚一脸得意地叉起腰抬起头,又被狠狠锤了一下,眼冒金星。
“有趣。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接着看吧。”法兰说。
。
“大家都知道召唤魔法吧?”老狼灵问小狼崽们。
“知道啊!”大家异口同声地说。
“以召唤师的魔力为基准,在魔灵中召唤一只与之相称的使魔。那我也不多解释,今天心儿会给大家表演一个小小的召唤魔法。”老狼灵伸出手,示意心儿可以开始了。
女孩点了点头,从袖子里取出一根粉笔,蹲了下来,在地上轻轻地画了一个直径大约三米的圆形。
“当场手工布阵……连工具都不用,你们狼家的孩子这么皮的吗?”黑熊挠了挠头。
如果知道魔法阵构造的话,谁都会发出这样的疑问。
一个标准的魔法阵由一个圆与一个等边三角形构成,这是所有魔法阵的骨架,代表宇宙与规则,无论任何派系的魔法,无论多么复杂的魔法阵,都必须含有这二者,这看似简单,但却对精度有着绝对的要求,因为如果稍微有所偏差,魔力流入时便会产生巨大的偏移,酿成恐怖的灾难。
但这终究只是骨架,重点在于阵的内容。
通过不同的轨迹与线条,符号,现今的魔界大约流传着七千八百多种书写方法,千奇百怪,复杂容易的都有,但即便其中最简洁的一种,也至少需要用到三百条圆内切线,以及不计其数的其他几何图案,同样不容许有任何错误。稍有误差,轻则增幅过低,施法失败,重则魔力紊乱冲突,发生巨大爆炸。
以黑熊的认识来说,如果不借助他人的帮助,就算是只能召唤一个兔子的魔法阵,像这样的小孩也需要整整一个星期才能完成。这还是在有精准的工具,计算一点不错,且一步到位的情况下,才能做到。
像这样当场拿根粉笔出来在地上布阵,在黑熊看来就和恐怖分子没什么差。
但法兰说过,黑熊还是太年轻了。
接下来发生的事,让他目瞪口呆。
一开始,女孩的手摆动得非常缓慢,也非常平稳。
一点一点,绝对不出任何差错。那是必须的敬畏与谨慎。
但是随着圆与三角的完成,女孩拿着粉笔的手就开始加速了。
也是一点一点,从一分钟才完成第一条切线,到后来的第二根,只用三十秒……二十秒……十秒……当黑熊已经数不清那是第几根线的时候,女孩的手摆动的速度已经让他的肉眼都难以捕捉到了。
那种速度,让他感觉根本就是在胡乱甩手!
“这种速度的话……精度难道不会……”
可是,没有。
从他粗略判断,即便是用这样的速度,魔法阵的精度仍然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偏差,每一根线条,每一个符文,都在应在的位置上,无论是角度长度还是大小,都没有一点的问题。
一点都没有,简直就象是一架精密的魔导机器,高效高速……不,即便是机器也会故障出错,仅能被称作优秀。
而心儿,是完美。
当魔法阵的最后一块完成之时,那根粉笔的最后一节恰好断裂,碾碎的白灰与初开时所刻下的一根圆弧完成了相切。
完成了,不带任何差错。一个标准的召唤阵!
不,稍许有些不同,添加了几根用以引导的辅助线,但这在正常不过。
当心儿再次站起来的那一刻,全场鸦雀无声。
当黑熊终于从长久的沉默中反应过来时,重重地拍了拍身边的狼少年的肩膀。
“我收回刚才的那句话,如果能选这个孩子到我们那里去的话,用联姻的办法也不是不可以。”
“噫!大黑熊你好恶心啊,刚才还说生殖隔离呢!”摩耶做了个鬼脸。
“陷于才华嘛。法兰,可以啊。藏了这么个画画高……”黑熊正想调侃几句,却看见法兰把手指放在了嘴唇上,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。
“表演,还没结束呢。”
他笑笑。
黑熊一惊,慌忙转过头去。
在讲坛之上,女孩已经站在了召唤阵的中央,将双手合在自己的心口,轻声歌唱。
那是清越的,细小的,却无人知道含义的歌谣。
但此时,含义早就已经不重要。
随着歌声,一股柔弱的魔力从她的身体中流出,灌入整个魔法阵中。
黑熊知道,女孩本身的魔力非常弱,甚至连北境魔灵们的平均水平都难以达到,即便是这个魔法阵画的再好,又能够发挥出怎么样的程度呢?
在他看来女孩强就强在绘制魔法阵的天才,单单只是这份难以企及的精准与优雅,就足够让所有知道这份能力的价值的组织与国家疯狂!
至于其他,他倒是没怎么想过,毕竟不能要求每个能工巧匠都能征善战。
可这一回,他并没有开口,因为他知道,既然法兰说表演没有结束,那么接下来的事一定更加精彩。
那柔软而平庸的魔力在轨道中流转,运行,没一会儿就变得虚弱而不足,不出意外,很快就会枯竭。
但此时,心儿口中的歌谣曲风陡然一变,
剩余魔力陡然转向,并没有继续顺着标准的轨迹运行。而是顺着附加上的辅助线,缓缓聚合。
聚合……聚合?这到底……
当那魔力顺着魔法阵又汇聚入女孩的体内的时候,黑熊又看不懂了。
神经病啊,把魔力送出去消耗一圈,什么都没做再送回来?这不是白白浪费吗?
这就像是把原本已经运行到中点的车子强行拉回了原点,消耗了体力不说,到头来连一点与终点的距离都没能拉近。
可是,黑熊忘了,这世界上有一种叫做弹簧的东西。
越是被强压到原点,它就越能产生出巨大的反弹力。
然后,一飞冲天。
“咚。”
那一瞬间,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一声巨大的心跳声。
沉重,巨大,如若洪荒的古兽。
在女孩的胸膛中央,仿佛燃起了一团玫红色的烈火!伴着这沉重的心跳,轰然将一切吞没!
当魔力再次从心儿的体内涌出时,已经强大若一条滔滔长河!直冲云霄!
那一瞬间,所有舞者们的视线,全都被牢牢吸引。
“(⊙0⊙)哇,好强的魔力……比起摩耶我也不差了。”小狗子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。而身边的黑熊则是哆哆嗦嗦,说不出话。
这股恐怖的魔力相比于女孩第一次释放出的,已经强大了数千数万倍不止!
“为什么?法兰?这是为什么?”
狼少年得意地扫视了众舞者的表情。直到铠甲女缓缓地说了一句:“她的核心有问题。”
“是的。圣处女说得非常对。”法兰点了点头。“她的核心虽然产生的魔力量非常少,但是却有能够巨额增幅魔力的效果,这个幅度有多大,如诸位所见。”
巨大的魔力在冲入空中后缓缓转向,流入魔法阵中,瞬间将其启动。与这股巨大的魔力相比,这小小的法阵简直就如同孩童的涂鸦。
轨迹在转动,符文在飞翔,
“而我,将这个现象,这个女孩,称之为‘阿尔忒弥斯之心’!”
一声恐怖的尖啸,从小小的魔法阵中传出。
召唤魔法阵生效了。
完美无缺的法阵。
恐怖而庞大的魔力。
在北境中,有哪只生命能够配得上这次声势浩大的召唤?
这个范围已经非常小。
出现了。
一股黑色风暴从法阵中喷涌而出,在狼家的上空聚成一片遮天蔽日的阴云!
当那遮天蔽日的羽翼在王城的上空张开之时,所有人都在高声呼喊。
“迦楼罗王!!!???”
老狼灵大喊一声,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,哆哆嗦嗦不敢说话。
他好疑惑啊。
怎么会召唤出这种怪物啊!!??
???
???
???
可是,现在或许更疑惑的是迦楼罗王。
它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的翅膀与身体,也许是刚刚被召唤过来的缘故,无论是记忆还是精神,它都有些恍惚。
也难怪,法兰所射出的那一箭,已经将它的时间连同意识都冻结在那一瞬间。
奇怪啊,我不是刚刚正在追两个小崽子,然后遇到了另一个……
它的余光中,又瞥见了站在城墙上的狼少年。
哇。
原来是你。
就是你打了我!!
我好气啊,我要吃了你!
凌乱的记忆中,它只记得无边的怒火!于是它高声怒吼一声,合身撞向城墙上的狼少年!
但是,迦楼罗王很倒霉。
它真的很倒霉。
因为它只是只低等魔灵,所以它不懂。
如果说法兰这样的人,已经足够打爆它的狗头。
那么像法兰这么吊的人,城墙上有六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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